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籌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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籌謀

陳聽瀾起初以為是自己太久沒有見到江南來的人了,以至於就見到祝蘅枝的時候產生了幻覺,卻沒想到祝蘅枝和他有相同的感覺,於是輕輕挑了挑眉,重覆了句她的話:“故人?”

會是什麽樣的故人?

若是他沒有記錯,他長這位太子妃八歲,而他是十三歲的時候便被燕國已病逝的驃騎將軍,也就是秦闕的舅舅撿到了帳下,那個時候的祝蘅枝恐怕也就三歲左右,自己怎麽可能和她有所交集?

但很奇怪的是,自己每次見到太子妃時,都會感到似曾相識,莫不是之前真得見過?可那是什麽時候?

是楚帝還未曾起兵謀反的時候嗎?

那個時候的祝蘅枝尚沒有跟著母親進入宮禁,若是見過,也只能是那個時候了,看來,自己有必要再秘密地查一下楚帝起兵前她的經歷了。

祝蘅枝看著他的神色,也知道並不能憑一時感覺判斷,關於陳聽瀾此人,還得在日後的接觸中慢慢了解才是,畢竟自己從記事起,就是在楚國金陵的深宮裏了,而楚帝登基前的事情,都是後來阿娘說給自己聽得。

於是輕笑了聲,切斷了這個話題:“許是在燕國鮮少見到江南人,一時有些故土情結作祟,認錯了,還望陳詹事莫怪,”中間頓了頓,又道:“陳詹事今日來,想必是太子殿下有什麽吩咐?”

陳聽瀾稍稍一楞,在心中斟酌了一番措辭後,才道:“殿下的意思是,雖然殿下生母已然薨逝,陛下也無中宮,但到底還是要進宮一趟的。”

祝蘅枝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,盡管秦闕昨夜那般辱她,但在外人面前,她的面子功夫還是要做好的,陳聽瀾到底是太子詹事,是秦闕的心腹,若自己此時為難於他,反倒會給秦闕拿捏她的把柄。

她垂了垂眼,面上是溫溫的笑意:“我知道,殿下的處境現下很不好,我若是不進宮謝恩,只怕會有宵小之輩‘夫妻一體’的話來詰難殿下,這樣簡單的道理我還是懂得,只是——”

她拖長了語調,面上帶著幾分猶疑。

“娘娘但說無妨。”陳聽瀾迅速接了她的話。

“陳詹事你也知曉,我原本是要嫁給陛下的,進宮朝陛下謝恩少不了,但,陛下到底政務繁忙,不知殿下可是有想讓我拜謁的長輩?”

陳聽瀾聽著她的話,也明白了過來,為何秦闕之前在鄴州的時候就和自己誇她聰明,現下看來,果真如此,他甚至不用多與她解釋,她也能知曉其中的利害關系,這樣的人,若是留在楚國,怕也只能是以公主的名號嫁個凡夫俗子,來燕國,或許真是個正確的選擇。

自己跟了怎樣的主子他明白,秦闕若順利登上帝位,怎麽說該給皇後的尊榮是一分也不會少。

“是吳昭儀,”陳聽瀾看了她一眼,繼續解釋道:“殿下生母薨逝時,殿下尚且年少,吳昭儀多有照拂,殿下也一直感念其恩情,但礙於宮規,很難在她跟前走動,也一直是殿下之恨。”

秦闕這樣的人哪裏會感念誰的恩情?

祝蘅枝知曉這不過是個托辭,好讓自己去拜見吳昭儀的時候有個光明正大的理由,而拜會吳昭儀僅僅只是個開始,秦闕若想在沒有楊煥的默許下得到燕國其餘老臣的支持,免不了要通過他們身邊的女眷試探心意,進行拉攏。

但只是看了陳聽瀾一眼,頷首含笑:“那便煩請陳詹事回稟了太子殿下,殿下的心意我知曉了。”

點到為止,並沒有說是哪一層的心意。

陳聽瀾見她沒有多問,又十分從容,遂知她是聽懂了話外之音。

就在此時,祝蘅枝沒忍住打了個哈欠,腦中迅速閃過秦闕的臉,一時尷尬,只好垂眼朝陳聽瀾道:“失禮,陳詹事見笑了。”

若非是因為秦闕昨夜的不加節制,她又怎會在陳聽瀾這個外臣面前失態?

陳聽瀾看見她的眉目間難掩疲憊之態,不用多想便知道是怎麽回事,自己繼續留在此處倒也不合禮,於是適時地開口:“娘娘若是身體不適,謝恩也不著急於今天,臣先告退。”

秦闕並沒有明確說讓她何時入宮去見吳昭儀,看樣子似乎也不急於一時,他之所以今日挑了晨起時來見祝蘅枝,就是想看看,這個先前在鄴州便被太子殿下誇的和親公主,到t底能聰明到哪裏去,今日一見,他才知曉,秦闕果真沒有看錯人。

謝恩拜謁是假,拉攏試探才是真,自然不急於今天,但要想不落人口實,不授人以柄,便也只能選擇今天。

她迅速斂去方才面上地神色,盈盈一笑:“勞陳詹事掛心了,只是夫妻本為一體,我若是有所懈怠,怕是有損太子殿下英名,”旋即話鋒一轉:“我嘗聽聞吳昭儀膝下有位公主?”

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幫秦闕,要去拜見吳昭儀,要拉攏其背後的勢力,那便要做到知己知彼,方能百戰不殆。

陳聽瀾一楞,看著祝蘅枝的眼睛,瞬間將她的意思了然於心,於是同她說起了吳昭儀的事情。

吳昭儀是早許多年入宮侍奉燕帝的,膝下的公主甚至還要比祝蘅枝略長一歲,早年間甚是得寵,但自宋淑妃被燕帝從勾欄帶回宮後,吳氏便逐漸失了聖心。

說是失寵多年,但她這麽些年在宮中的地位仍然不可小覷,宋淑妃再得寵,哪怕膝下有皇子,平日裏與她也是井水不犯河水,只因其家世背景。

吳昭儀是前內閣首輔的嫡親孫女,縱然吳首輔已病逝多年,但其畢竟是三朝元老,安葬時以少牢葬,追封太師、平陽侯,配享太廟,朝中一半朝臣都是其門生,父親承襲平陽侯的爵位,在戶部尚書的職上致的仕,兄長去歲秋才以吏部侍郎入的內閣,雖然看著不如楊家那般如日中天,但其影響力全然不輸於楊家。

祝蘅枝認真地聽著陳聽瀾與她敘述吳昭儀和吳家在大燕的情況,也一邊揣摩著吳昭儀的性情。

祝蘅枝朝他道過謝後,他便知禮地退下了。

若說見陳聽瀾是她勉強拖著疲憊的身子起身更衣之為,那要進宮謝恩,拜謁吳昭儀,衣著簪釵上便不能有任何的疏漏,稍有不慎,便會被人拿來做文章。

她用過早膳後,命時春重新為自己挑了衣裳,待更衣完出門時已經將近午時了,這個時辰,燕帝應當剛剛下朝,她此刻前去拜見,也算正巧。

她是在燕帝寢殿外碰見秦闕的。

“妾見過殿下。”祝蘅枝屈膝福身,對著秦闕改口成了“妾”。

秦闕看著眼前的人,說不驚訝是假的。

印象中他沒見過盛裝的祝蘅枝,畢竟兩人的初逢很是狼狽,後來雖然是他一路護送人從鄴州回的上京,但這中間,祝蘅枝因著路途遙遠的緣故,一直都是不施粉黛、素面朝天的模樣,即使是那次意外頻出的除夕宮宴,她為了暫時不搶宋淑妃的風頭,也只是在妝容上稍作點綴。

至於昨日,本應是他們的新婚之夜,他卻因喝的酩酊的緣故,並沒有多關註她。

今日下了朝,他被燕帝留了下來,說是有事情交代給他去做,但沒有想到會在此處碰見祝蘅枝。

“你在此處作甚?”

祝蘅枝微微擡眸:“與殿下一同朝陛下謝恩,而後去拜謁吳昭儀。”

目光相撞的那一瞬,秦闕仿佛看到了盈盈秋水,淡淡春山。

此時燕帝身邊的內侍也出了殿門,看見了兩人,行禮:“見過太子殿下,太子妃娘娘。”

秦闕應了聲,便朝臺階的方向走去,並沒有等祝蘅枝的意思。

祝蘅枝趨步上前,主動挽住了秦闕的臂彎。

秦闕有些錯愕地看著她,下意識地想要抽開。

祝蘅枝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,在他身側壓低了聲音:“殿下這樣是想讓陛下覺得您不領聖恩麽?”

秦闕地的動作果然停了,但攬著她腰的動作有些別扭。

祝蘅枝輕笑了聲,“這樣猶猶豫豫,可不像昨夜的殿下。”

這句話會激怒秦闕,在她的意料之中,下一秒,她便覺著腰間的力道驟然一緊。

祝蘅枝這般提醒秦闕,並不是因為貪戀他,只是既然選擇了與他做這表面功夫,便要做足全套,燕帝為人多疑謹慎,很容易被他瞧出端倪來。

她知道燕帝將自己賜婚給秦闕,一是為了牽制秦闕,避免他和楊煥以裙帶關系暗通曲款,更是因為這麽些年來,作為儲君,他實在是太過於清心寡欲了,滿腦子都只有朝政與征戰,鋒芒畢露,讓漸漸年邁的燕帝很沒有安全感。

因為沒有一個皇帝能夠容得下一個年輕有為又無半點破綻的儲君,這樣的儲君,發動叛亂,就在一念之間。

只有秦闕稍稍在燕帝面前示弱,露出破綻來,才是沒有破綻。

這樣的道理,她來燕國不過一個月多,便想明白了,秦闕竟然毫無察覺,也幸好是因為他身邊有陳聽瀾輔佐。

秦闕察覺到她的失神,問:“在想什麽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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